櫻舞飄渺

※此為《只有我不存在的城市》二次同人文

 

 

 

三月七日的早晨，是順利拯救加代的全新早晨，不只解決了家暴問題，將加代從那個家的陰影拉出來，也成功讓她不再是兇手的目標，一切都十分成功。

 

「悟一直這樣不要緊嗎？」聽這聲音是阿修。

「雖然救了雛月是成了英雄了...」這是壽。

「吶，悟，不要緊吧？」廣美這麼問。

 

會靠聲音來判斷說話者，是因為悟現在整個人趴在課桌上，旁人看來應該都誤以為他是在替加代的離開而沮喪，事實是他現在有股很大的失落感，在於—拯救加代=未來老媽不會被謀殺這條等式應該是正確的，只是卻還沒有跟愛梨一起回到2006年，這是為什麼呢？難道在這個時代還有沒做完的事情嗎？

 

『想必是吧？是因為真兇還沒找出來吧。』腦中傳來愛梨的聲音，順帶一提，她現在並不在悟的身旁，而是受悟的託付而飛去加代現在居住的外婆家看看她的情形。

 

只能這麼想了，於是他悶悶地回了一句：「嗯，沒問題。」

 

「完全不像沒問題的樣子啊！」

「沒辦法啊，畢竟雛月走了。」

「雖然說是解決了一件事。」三人以同樣的順序說了想法。

 

拉門聲，「悟，」這是八代的聲音，悟總算抬起頭，「過來一下。」八代老師揮了揮手單獨叫他，大概是為了要講加代事件後續的處理吧。

 

話說，除了沒有回到未來另悟感到煩悶之外，其實還有另一件事困擾著他。

 

『等等，是八代老師叫你嗎？悟先生？等一下！愛梨現在快到你的教室了，我也要過去！』愛梨緊張地大喊。

 

說也奇怪，愛梨只要一聽到跟八代老師相關的話題就異常緊繃，如果解釋成還在懷疑他也就算了，但是愛梨從前兩天開始便一直悶悶不樂，好像有什麼話想對她說，只是每次一開頭又欲言不止，是要說什麼難以言喻的事情嗎？他從沒看過那麼煩惱的她，就算想得知，但他選擇慢慢等，等到她願意開口。

 

不用了啦！愛梨，妳慢慢飛回來吧，老師在叫我了。這麼說著的悟拉開教室的門，也不等愛梨回來就離開。

 

『啊！悟先生！等等！』她現在已經飛到美琴小學的大門口，她稍喘一口氣後，又飛向職務室，心中暗罵自己的猶豫不決。

 

正如悟所想的，她雖然想告訴悟她所察覺到的事實，但實在找不到適合的說辭。

 

飛到職務室的窗邊，眼尖的她發現悟剛走進辦公室，這次愛梨不選擇躲在窗邊了，直接穿過牆壁隱身辦公桌底下，即使空間不夠塞下她也不成問題。

 

「估計加代的媽媽要好幾年不能接觸加代了，」她聽見八代這麼說，「所以說加代會和外婆開始新生活。」

 

那天八代帶著加代還有她的外婆準備載她們回家，悟在車發動的同時拜託愛梨跟著飛過去，想確認加代未來的住處，原本想開口的愛梨也答應了，因為她也很關心加代，加代的外婆家離原本的住處有一段距離，搭公車得花上一小時。

 

她忽然內心湧現一股感動與喜悅，不，這不是她的感觸，是悟的，「老師，謝謝你。」

 

不妙。

 

「啊...也沒...」

 

悟搖了搖頭，「不是說這件事，『鼓起勇氣行動的結果絕不能是悲劇』這句話，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很鼓舞人心的一句話。」

 

這次浮現的感情是感謝還有信任，悟是真心把八代老師當作支援者、當作夥伴。

 

愛梨懊悔不已的抱住頭，明明不希望悟對老師的信任感加深，卻因為考慮太多而猶豫不決，自己到底是在害怕什麼？

 

那妳呢？妳覺得妳為什麼會「再上映」？

 

那天晚上，悟問了愛梨這個問題，其實愛梨很早之前就知道她的領悟，而這份領悟必須要有悟的存在才能成立，那份心情其實很單純，一直以來都沒有變過，無論是在未來還是現在。

 

思至此，她突然明白了，為什麼她這麼不敢說出口。

 

因為她在害怕，害怕悟不相信她，害怕悟在她跟老師之間選擇相信後者，害怕不信任悟的自己。

 

追根究底，因為童年的那件事使她渴望信任，如果悟不相信她，那她不知道自己以這樣的姿態存在在這時代的意義為何。

 

她說不出口，於是只能屈膝，將臉埋在雙臂之間，默默等待悟跟八代的對話結束。

 

 

悟離開了職務室，回到教室門口先往裡頭探看，沒看到他所等待的那個人，以時間算算她應該已經回來學校了，還以為她一定會在教室等他，四處張望，小聲喚了聲：「愛梨？」

 

沒人回應。

 

愛梨？嘗試換了方式呼喊看看。

 

悟等了良久，才終於看見愛梨從牆壁穿透出來，『怎麼了嗎？』嘴角扯動著一抹笑，但是看起來很勉強，悟認得那抹笑容，會見加代母親前一天晚上她也曾露出這種表情，雖然是和平常一樣的笑容，卻像是蒙上一層陰影，有著摸不透的距離感。

 

老實說，他並不喜歡這樣的表情，心臟像被人緊緊掐住一般。

 

愛梨搶在他之前先說話了：『對了！悟先生，愛梨剛剛去看了一下加代的情形，她看起來在外婆家過得還不錯，悟先生哪天也去拜訪她吧！我想加代應該會很開心的。』她故作開朗的滔滔不絕，她知道自己的笑容很僵硬不自然，但是，拜託了，再等一下，她馬上就能調適好心情了...

 

愛梨...

 

『不過因為是用飛的，所以有點抓不好距離感，不過悟先生你可能得搭巴士才能到...』

 

愛梨！！

 

她怔了一下，沉默不語，看了那樣的她，悟說：「愛梨，妳有什麼事瞞著我嗎？」

 

『............』褐棕長髮掩蓋住她的臉龐，身體輪廓的顏色看起來比平常還要黯淡，就像隨著心情變動。

 

「我本來想等妳主動告訴我，但是如果我不問妳只會更痛苦，我不忍心看到那樣的妳。」

 

愛梨咬緊下唇，只有這樣她才不會一頭熱的把話都喊出來。

 

「我們是一起戰鬥的夥伴，」悟靠前一步，「所以不用擔心，不管妳說什麼我都會相信...」

 

 

———『不要說出口！！！』

 

 

語尾的話還沒說出口卻被愛梨的吶喊打斷，悟愣住了，無法理解的看著大口喘氣的她，憶起她曾提過，沒有實體的她變得比較多愁善感，但他從沒看過情緒如此激動的她，他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了。

 

『我...我不想要這種承諾，感覺好像...是我逼著你說出這句話才故意不說的...』她說的話因呼吸尚未平穩而斷斷續續的，雙手掩住臉，『對不起...我不希望被你認為是不講理的女孩子...可是...我真的不想聽到那句話。』

 

「..........」沉默的一方換成了悟。

 

愛梨呼出一口氣，垂下的手改放置在胸口前，她直視悟，嚴肅以待：『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悟先生可能很難接受，選擇相不相信就以這段話為依據吧。』她很害怕，說出口的同時聲音都有點顫抖，可是，如果悟的溫柔鼓勵她的話，那她願意相信，相信悟會願意相信她。

 

『悟先生，八代老師不能相信。』

 

悟瞪大瞳孔。

 

『他是嫌疑犯。』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「八代老師不可能會做這種事！！」

 

某人聽到藤沼悟這麼吼叫，他正好要去上課，卻在轉角處聽到這句話，於是隱身於陰影裡，確定他沒看到他。

 

藤沼悟臉上是少見的怒容，似乎是在跟人爭吵，而他確實看見悟面前的長髮女子，正試圖想要解釋，『可是，悟先生...』她的聲音飄渺恍惚卻仍執著，前者大概是因為她不是這個世界上正常的存在，某人不經意地瞄向她透明的腳，後者則是想傳達的話語本身。

 

「不要再說了！我相信他。」這話一出口，那個女人呆愣住了，彷彿沒想到悟會這麼說，他也沒再理會女人，甩頭離開直接進了教室，徒留她一人留在走廊上，某人從陰影處闊步向前，那女人低垂著頭，背影寂寥悲傷，想必打擊很大吧。

 

某人經過她，斜眼瞄了一眼，但劉海遮住了她的表情，看不清楚，某人表面上面無表情，但內心暗自竊笑。

 

—是我贏了。

 

某人拉開教室門，準備開始授課。

 

 

「吶，媽媽，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？」晚餐吃完後，兒子突然這麼問了。

 

佐知子從堆滿泡沫的碗盤中抬頭，回首只見悟一臉煩惱，手上握著茶杯低頭沉思，帶有幾分成熟，佐知子覺得最近悟似乎成長了很多，偶爾會露出大人般嚴肅的表情，不過她也不討厭這種成長就是了。

 

「該怎麼相信人呢？」

 

好吧，這問題實在不像小學五年級男孩會問的問題，「什麼意思呢？這個問題。」話雖如此，她還是很認真地反問他。

 

「應該說，該怎麼去相信一個人呢？」

 

「悟，你跟誰發生了什麼事嗎？」悟的肩膀怔了一下，猜中了，佐知子很清楚如果沒有發生什麼事的話兒子是不會問這種問題的。

 

悟的眼神飄移，似乎是在組織好說出來的句子，「就是...有個人，很重要的人，因為他之前說了某些話，所以讓我有點猶豫該不該繼續相信那個人。」

 

信任啊...這種人心層面的提問就連成年人有時候都搞不清楚，兒子已經是會思考這類問題的年紀了嗎？佐知子壓下心中的疑惑，問道：「那你呢？」

 

「咦？」

 

「如果心裡想要相信自然就會相信，猜疑的話自然不會信任，就這麼簡單，」看著兒子的小臉漸漸迸發神采，佐知子再接再厲。

 

「你會想要懷疑，不就代表你心裡其實已經有答案了嗎？」

 

恍然大悟，佔據在心頭的疑問得到了解惑，他知道了，該怎麼做才對。

 

「媽媽，謝謝你。」佐知子看到兒子露出他這個年紀應該有的笑顏，這樣才對嘛，「不客氣。」正當她以為對話結束要回去解決那堆待洗的碗盤時，悟又問了。

 

「啊...其實還有另一個問題，該怎麼跟不認識的女孩子成為好朋友？」

 

喔，這才是這年紀的男孩子該有的煩惱嘛。

 

佐知子不禁失笑。

 

 

決定的第一步，還是先暫時調查中西彩的一天行動模式，他現在該做的事情就是陪在剩下的受害者—杉田廣美和中西彩的身邊，廣美身為同班同學，好解決，問題是不同小學也素昧平生的中西彩了，雖然他昨天有詢問老媽的意見，但以成年男子的角度來看，這方法難度有點高，弄不好，還有可能造成反效果，引來反感。

 

放學後跟賢也還有廣美道別後便一個人追蹤中西彩的去向，他知道那名女孩放學時候會在河堤邊的涼亭待著，有時候是看書，有時候是跟勇氣哥聊天，今天剛好是後者，也因為如此，18年前才會有那樣的悲劇，他不能再放任那樣的事情發生。

 

躲在梁柱旁等待兩人分別時，『真意外呢。』漂浮在旁的透明女孩這麼說了。

 

什麼？悟歪頭，不解其意。

 

愛梨食指輕抵在唇邊，『愛梨是指那位女生，叫小彩對吧？看起來跟加代不是同類型的人，雖然有時候會一個人，但那也只是喜歡偶爾獨處的文靜女孩，不像沒有朋友的樣子。』

 

與雛月加代不同，沒有複雜的家庭問題，中西彩看起來是個家境寬裕、人際關係好的文靜女孩，是跟孤立的加代完全不同的類型。

 

但是這樣的孩子在18年前確實被真兇殺害了，愛梨想說的是這點。

 

只要是有單獨的女孩就是真兇的目標，這就是真兇的選擇標準，就這麼簡單。悟正思付著，便看見愛梨板起了臉孔，說道：『不管如何，她們都不應該死，不應該死在沒有未來的人生。』

 

是呢，啊，他們要離開了。悟跟愛梨趕緊追上去。

 

下午4點15分，中西彩去了補習班，在悟確認完補習結束的時間後，留下愛梨在門口站崗後便一個人折返回去兒童館跟賢也和廣美會合，其實也可以待在這裡等待中西彩上完課，畢竟廣美那邊還有賢也陪伴，愛梨曾如此建議過，但經歷過一次失敗的悟怎樣都不放心，堅持自己跑回去一趟。

 

等到悟再次回來時，愛梨已經先跟在結束補習的中西彩背後了，「抱歉，等很久嗎？」悟對愛梨說。

 

『不會啦，而且目前沒有可疑人士，只是...』愛梨的話還沒說完，便被一聲呼喊打斷。

 

「悟！」悟跟愛梨同時回頭望向聲音來源，只見佐知子一手抱著紙箱，另一手又提著大包小包，走路都有點不穩，「正好，過來幫忙！」

 

「咦～！」我還沒跟蹤到她家，不要在這種節骨眼給我出現啊！

 

但是也不能拒絕，只好接過老媽給他的重物，愛梨當然接收到他的心聲，體貼的自告奮勇，『那就由愛梨去吧！確認小彩的家後愛梨再回來。』說完便飛到中西彩的身後。

 

拜託妳了。心裡默念一句後，悟面對足以壓垮小學生身體的紙箱，忍不住抱怨他家的老媽，唉，如果這時候是成年人的身體就好了。

 

叭叭—身後貌似傳來喇叭聲，藤沼母子極度不耐煩的同時回頭，那表情相似到令離了幾公尺遠的愛梨覺得有趣，兩人又同時露出驚喜的表情，彷彿看到救星，愛梨順著視線望過去，從駕駛座走出的人令她倒抽一口氣。

 

「晚安，難道說現在，我看起來像神嗎？」是八代老師。

 

「「是的！」」

 

看來母子倆是希望八代老師能夠在他們回家，見狀，愛梨緊張地想回到悟的身邊，雖然白天的時候跟悟做了那個約定，但她還是不太放心—

 

—別擔心。

 

似乎是查覺到愛梨的異樣，悟溫柔的嗓音在腦海響起，她看到悟從車門回頭朝她一笑，不自覺的將記憶中雨天裡的悟重疊，那時的他明明陷入被逮捕的困境卻仍朝她露出自信的笑容，愛梨一瞬間看呆了。

 

我不會忘記約定，請相信我，所以，還拜託妳陪在中西彩的身邊了。

 

說完這句話後，悟坐進副駕駛座裡，黑色的車揚長而去，愛梨在原地待了許久才想起自己還有任務在身，連忙追上早已走遠的中西彩。

 

不是第一次走在夜色的街道，誰都看不見、聽不見她的世界裡固然寂寞，但若有一人能與之心靈相通，那連未知的明天彷彿都能喜歡上吧。

 

—請相信我—

 

像是將這句話當作甜蜜的和菓子一般含在嘴裡，愛梨向前邁進，理應感覺不到溫度的她胸口卻暖呼呼的，她甚至沒注意到自己臉上流露出的靦腆笑容，宛如初戀的少女。

 

我當然相信你，悟先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