※灣中心
※有血,議題敏感,請慎入
※意識流
「可以請問您當年的事嗎?」
她身在鋪設著鮮紅色地毯的大廳裡,周遭的人以她為中心圍成一圈,可她看不清楚其他人的臉,只餘腳下那片紅觸及她眼。
她張開櫻桃小嘴,卻驚覺自己發不出聲,她摸了摸喉嚨,努力震動聲帶的結果仍然只有嘶嘶聲從她嘴裡發出,那是比泣不成聲還要難聽的聲音。
「...!...!」
怎麼回事?發生了什麼事?
圍著她的人們無視她的異狀,嘰嘰喳喳的你一句我一句,彷彿他們也不在乎剛剛的問題是否有得到解答。
她不知道呢。
也是,都過去了。
對啊,正視現在、正視未來要緊。
逝者以逝、逝者已逝。
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,我們只要記住歷史的教訓就好。
不是的!她怎麼可能不知道!
身為這片土地的化身,她怎麼可能不知道,人民的哀嚎與痛苦伴隨充滿血味的空氣,捏疼她的心臟,她當時病得很重,意識浮浮沉沉了好多年,清醒時,那些消逝的生命死前的思念與痛苦會刻在她的靈魂裡。
她知道那碗再也吃不到的魷魚粥。(註一)
她知道那些曾經挺身要去和解的菁英們。
她知道最後那個人遺留下來的畫作。(註二)
她知道有很多人被強押帶走,一去不復返。
她知道那些空等的歲月裡如何折磨破碎的家庭。
她都知道!可是...!
「...!...!........!」她更試著發出聲音,但依然只有空氣撕裂聲而已。
周圍的人聲越來越吵雜、越講越放肆。
反正現在已經成為紀念日了嘛。
要拋下仇恨、拋下仇恨。
對啦對啦、經濟先搞好啦!每年翻一次舊帳是能當飯吃嗎?
她聽了很想反駁,這才不是翻舊帳,當年的人會老去,記憶會逐漸斑駁,但她都還記得,她必須記得,因為那是身為化身重要的使命,必須一路看著這片土地發生的一切。
都過這麼久了,也該放下了吧?
一瞬間,她找回了聲音。
「………閉嘴!!!」她從喉嚨裡發出怒吼,瞪向那群人們的雙眼佈滿了血絲。
「我當然還記得啊!怎麼可能忘得了!」
周圍的人突然沉默,只有站在她面前的那一位再次開口問了一樣的問題。
「那麼,當年發生什麼事?」
她深吸一口氣,平復心情後,打算回答講腦海裡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轉述成話語時——
「咦?」
腦袋一片空白
話語消逝於舌尖
她努力回想,可是記憶像是被上鎖一般的,翻不出她知道的事實。
「為什麼...?我...」
想不起來
記憶被遺留到哪裡了?
接著是頭部傳來一陣重擊,明明背後沒有人,卻像是有人拿著槍枝重擊她的後腦杓,她痛的跪在地上,粗喘著氣,那些人不知道何時不見,她孤身一人,地毯鮮紅如血,彷彿一條綿延的血河。
這場景很熟悉,可是她連當年的境況都想不起來。
這算什麼。如果連她都不知道了,那要怎麼還原當年的真相,受害者的家屬終有一天會凋零。
如果他們都走了,會不會連歷史上的這件事本身她都會忘了呢?
「嗚…...」她因無力感與冤屈留下的滴滴淚珠,浸濕了地上那遍紅,雙手抱住自己的頭,似乎期望這麼做記憶就會奇蹟似的回來。
突然地,她覺得整個身體緩慢下降,她驚愕的看見沒入地毯的雙膝,原本應該是踏實的紅色地毯慢慢改變型態,變成紅色液體,她急忙的站起身,面前的景象令她難以忍住尖叫的衝動。
「啊...啊...啊...」
屍體,映入眼簾的盡是屍體,倒下的人們眼神空洞的直盯著她,他們身上佈滿槍彈造成的傷口,從傷口淌流的鮮血流至她腳邊。曾幾何時原本的大廳早已被只有白與紅的世界支配。
然而她還是想不起那些倒在血泊中人們的名字。
知道這項事實後,她放聲尖叫。
「啊啊啊啊啊啊—————!!!!!!!!」
白與紅交織的空間,散發著壓迫感,少女歇斯底里的尖叫聲迴盪著,悲痛的瞳孔留下的血淚,讓人心寒,讓人心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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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一:228受難者李瑞漢律師, 1947 年3月10日 他在家吃魷魚粥時,被憲兵帶走,連同另外兩人,從此李家3月10日便會煮魷魚粥,紀念再也見不到的李瑞漢三人。
註二:228受難者陳澄波畫家,228事件爆發後與其他仕紳組成 「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」出面調停 ,卻被逮捕、刑求,最後在嘉義火車站被槍殺。
無論如何我都希望這篇文章能趕在今天生出來
如果我們只記得今天會放假 那灣娘有一天也會忘記當年的是
今天是紀念日,請別說甚麼228紀念快樂
因為這是最不尊重受害者的一句話
我對228很多事情其實也不了解
也知道這議題以灣來描寫相當敏感
但我還是寫了
最後期望轉型正義有到來的那一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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